七度低溫，薄霧露水潮濕了空氣，清晨沒有冷風，嚴峻的寒意卻不斷迎面而來，沁入毛細孔裡。冬去春將來，只是陽光似乎灑不進家裡，凌亂的屋裡屋外，訴說的是一個家庭多年來的艱難和困境，梳理不開，也找不到重新開始的起點。

在雲林縣莿桐鄉間，一處略微塌陷的斜瓦下，三個失怙的孩子，等待著讓芽苗萌發的溫暖。

從小父母感情不睦，離婚後，母親在高雄展開新生活，而同住的父親在四年前因病往生。那時小菱（化名）才八歲，兩個哥哥正值人生價值轉型的青少年，需要父母長輩教導陪伴的時候。少了生活的教育、觀念的匡扶與身教的傳承，整座屋子，被叢生的雜草與堆積如山的廢棄物包圍，如果不是有人提報，如何能想像裡頭還住著三個孩子呢？

1月19日，大林慈濟醫院一如既往十多年來的傳統，在歲末年終之際一起協助鄰近地區有需要的照顧戶除舊佈新，各單位同仁主動報名參加。除了原定要協助清掃的案家，就在出發前幾天，接獲訪視志工通報還有這樣一戶需要協助深度打掃的個案，經過評估後，隨即將參與的人員兵分兩路，由醫務秘書林名男與主任秘書劉鎮榮，帶領其中一組同仁前往莿桐的案家。

善巧引導開啟心門

「孩子從小缺愛，雖然現在哥哥都已成年，不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，但身邊一直沒有正確的生活教育，所以我們要幫忙帶動孩子，教他們怎麼整理家務。」出發前，人文室同仁葉璧禎殷殷叮嚀。

了解個案真正需要的，不僅是環境的清掃的功能，更需要教育和陪伴的良能，在抵達案家經過默契分工之後，小夜值班護理長賴蕙君，一開始就主動親近案主小菱。然而無論大家怎麼鼓勵引導，小菱始終躲在二哥的房裡低頭不語，也不肯移動半步。

「我剛才問了一個電話，需要趕快抄起來，請問妳有沒有筆可以借我。」心想孩子的內心必定有個善良的角落，蕙君善巧地誘導小菱，小菱這才起身回房間拿筆時，這時眾人也隨著她的腳步進去，開始鼓勵與引導她整理分類。

書本、文具、食物、被褥、瓶瓶罐罐與廢棄物，堆得滿滿看不到床面，圍繞在床鋪周邊的，還有堆積得與床舖等高的垃圾和回收物，幾乎分不清床面和地板的差別。日積月累的髒亂環境，小菱轉為與哥哥同寢，眼前這張床的功能已不是用來睡覺，而是她趴著寫功課的地方，四散的課本與文具，儘管與垃圾堆混雜不清，卻無礙小菱寫作業。

「把眼睛睜大仔細確認，先把要用的東西撿起來，剩下不需要的東西我們一起清出去。」林名男醫師的太太褚秋華，清晨五點多特地從臺南出發到大林參與打掃，在醫院擔任社工的她，擁有一顆柔軟的同理心，除了仔細教導方法之外，更懂得營造安全的對話環境，引導小菱說出內心的想法。

「聽小菱說了很多有關媽媽的事情，能感覺她非常渴望能跟媽媽生活在一起。」不論小菱說的是不是自己用想像編織出來的美景，褚秋華不輕易給評價，「傾訴」對孩子而言也是一種抒發與治療。「從一開始完全不動、不說話，到後來小菱也做得很起勁，笑容變多了。」

置身穢地心輕安

如果每個房間稱之為髒亂，用「恐怖」兩個字來形容浴廁也不為過。衝入鼻腔的異味，沾黏成山的廁紙，洗完未晾的衣服堆積結塊，馬桶和地板附著著經年累積而層疊結石的垢穢。林名男醫師和劉鎮榮主秘，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置身其中。

「聽到其中一位師姊說，她不敢進去廁所，所以我跟主秘就說，那我們去！」哪裡有需要，就往哪裡去，愈是沒人伸手，愈要去救拔。面對大家所害怕的事，林名男醫師卻是沒有任何排斥與嫌惡，看見眼前有什麼，就做什麼。「其實醫師常要幫病人挖大便，所以對這樣的味道並不會特別敏感。」

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將強力清潔劑倒入馬桶，鹽酸又添了好幾回，竟不見明顯變化，刷子刷不乾淨，不如把手伸進污水裡，彎腰一上午，才終於把厚厚的污垢一點一滴去除掉。「可能是他們平常上完廁所忘記沖水了。」林醫師笑著善解。

「差點『歪腰』了！」同樣是滿臉笑容的劉鎮榮主秘，調侃自己年紀長了體力大不如前，但看到同仁各個如此盡心盡力，把一個凌亂的家變得整潔溫馨，歡喜地肯定大家，「在這樣寒冷的星期天，同仁們願意清晨即起，貢獻時間與體力來完成這件任務，真的好棒！」

用生命教育生命

長期由志工組師姊陪伴輔導的小兄弟小華（化名）與小恩（化名），這次也加入小志工的行列，儘管成長的路上跌跌撞撞，但因為眾人不放棄的愛，讓他們除了領受關懷與幫助，也能有機會成為手心向下的人。

五年級的小恩，在清理堆積數十年未曾處理過而化成碎屑的腐朽廢棄物時，沒有絲毫逃避與害怕。受到眾人的讚歎，害羞的小恩直心地回答：「因為我家也是很多垃圾！」引來眾人一陣莞爾。在志工們長期的輔導下，小恩與小華已能懂得整理自己的居家環境，還能跟小菱分享居家整理經驗呢！哥哥小華開心地說：「就像把自己的家整理乾淨一樣高興。」

帶著五歲與七歲的女兒一起參與的腦波室同仁李玉詩則分享，過去孩子還小，一直不敢帶他們來參加，但看到其他同仁帶著孩子一起做，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感受不同的情境，「現在的孩子太幸福，會不懂得感恩。」

起初女兒害怕得不敢靠近案家，透過志工的引導，孩子能從除草開始，慢慢地幫忙清洗物品，到後來更進入案家幫忙擦拭桌椅。兩個女孩年紀雖小，也能用自己的方式獻出一分力量，歡喜心與愛心更在過程中不斷萌發。

自造福田 自得福緣

「『自造福田，自得福緣。』家就是自己的一片園地，把自己的家整理好，保持乾淨，就能受到大家的歡迎，得到好人緣。」帶著憨厚的大哥讀靜思語春聯，人文室同仁王嘉英用淺顯易懂的語彙來解釋證嚴上人的好話祝福，並讓他親自將好話貼在牆上。

午時暖陽掃去了清晨的寒意，把大家的臉曬得紅通通。有別於剛開始的瑟縮與排斥，案家三個孩子雖然一樣的話語不多，木然的神情卻多了許多笑容，每一分的笑意背後，看見的是心門又開了一分，然而這是一個漫長的生命打造工程，讓同仁心中充滿了不捨與祝福，他們的未來並不孤伶，還有許多慈濟人的愛將接力陪伴。

「感恩父母給我好的身教，讓我養成好的習慣，現在才有好的良能去幫助這些身邊沒有父母的小孩。」財務室同仁林純真感恩分享，回去定要將此次見聞與孩子分享，也祈願這個家庭未來能在慈濟人的持續陪伴之下，走上正確的人生路，迎向幸福的大門。

(文：何姿儀 雲林縣報導 2014/01/24）